这些天,#郑州平均工资8651元#登上热搜,评论区沸腾了。
“8651”的数据来自智联招聘。在2022年第一季度38座城市平均薪酬榜上,北京13369元,位列榜首;9个城市月均薪资超过1万元;郑州位列29位,在信托/担保/拍卖/典当、基金/证券/期货/投资、银行业薪资位列前三。
其实,数据统计来源完整与否、计算方法的差异以及薪资本身的时间浮动性,都会影响最终结果,对“8651”不需要过分纠结。
但好看的数值背后,郑州隐藏着挑战。
人口失速:“中部第一城”卫冕失败
郑州2021年末常住人口1274.2万人,相较于2020年末,增加12.52万人,增速0.99%。与此同时,武汉2021年末常住人口1364.89万人,新增120.12万人。
郑州由去年超过武汉16.91万变成落后90.69万,“中部省会人口第一城”的称号,似乎只是短暂来了一下。
郑州是人口大省的省会城市。从六普到七普的十年,郑州曾迎来人口流动的“黄金时代”,新增常住人口397万,复合增长率3.87%。
然而,站在新十年的起点,面对生育率下降、人随产业走的社会形势,人口大市迎来新的挑战:12.52、0.99%两个数字,是2011年以来,郑州常住人口增加值最低的一年;也是常住人口增速首次降到1.5%下的一年。
其实,10万+的人口增量,在全国而言仍然相对乐观,在目前已公开的城市比较,排名第七,位于武汉、成都、杭州、西安、长沙、青岛之后;并且从增速的角度,基数越大增长越不容易。正如普朗克投入增长定律所说的,“每一项进步都增加了这一事业本身的难度。”但是,两个“最低”对于郑州而言,仍然是个不可忽视的警醒。
一方面,相较于中部重点城市来说,郑州的人口流入表现不及武汉、长沙,甚至不如南昌。武汉后疫情时代人口、经济复苏,连续两年新增常住人口超过100万;长沙、南昌同样展现强劲的人口吸引力,增加值均在15万之上。面对东部沿海城市制造业升级、人才回流这一共同的社会转型背景,郑州在中部同类型城市的人口竞争力存在隐忧。
另一方面,河南省内是郑州重要的人口来源,但是“大本营”告急。
我们以春运为窗口观察郑州人口流动,百度地图慧眼2022年春运迁徙数据显示,自初六开始的一周返程高峰期内,周口、开封、新乡、许昌等省内17个城市,构成郑州的人口迁入主要来源地,占比最高为91.80%,最低也在80%以上(83.21%)。省内庞大的人口腹地是同类型城市难以企及的优势。
但2021年,河南常住人口同比减少58万人。在2021年已经公布人口数据的省市中,58万负增长的河南稳居末次位。虽然河南一直以来都是“人口流出大省”的形象,但之前的“流出”是常住人口与户籍人口的相对比较。而现在,随着出生率的下降和人口的进一步流出,数十年常住人口增加的曲线到此止步,河南迎来了人口“新拐点”。也就是说,河南省内人口的增长可能遇到了瓶颈。
同时,现在的人口数据中,河南省劳动年龄占比较低。七普显示,河南劳动力人口仅占58.79%,为全国省市最低。常年大规模的人口流出、现有劳动人口较少,将带来人口老龄化等一系列人口结构失衡的潜在问题。
不可否认,近亿人的省内腹地依然有很大支撑力。但更长的时间维度上来考量,同类型城市竞争稍弱、“大本营”持续流出,郑州在未来人口争夺战,也需更加谨慎。
经济失速:“黑天鹅”与“老顽疾”
成为国家中心城市的第四年,经过暴雨与疫情创伤的郑州,失速的不只是人口,还有经济。
统计局公开数据显示,郑州2021年全市地区生产总值12691亿元,同比增长4.7%,既低于河南全省增速的6.3%,更低于全国的8.1%。
从全国重点城市来看,“失速”更明显:2021年全国经济总量前二十城市中,郑州的经济增速已然落在最末尾;而前五十城市中,仅高于昆明、西安两城。
面对疫情与汛情的严峻冲击,郑州统计局1-8月经济运行情况公示中,公开了三项回落较大的指标,也可以理解为最终作用于全年“失速”的重要因素:
规模以上工业增速放缓;
固定资产投资困难显现;
消费品市场受疫情影响较大。
而在对应的分析与解释中,官方也毫不避讳地指出了经济运行中存在的问题:
其一,工业过于依靠富士康相关重点企业;
其二,房地产开发投资占比高,但增速下滑明显。
换言之,“老顽疾”遇到疫情“黑天鹅”,爆发了更大的杀伤力。
唯城君认为,人随产业走的趋势下,“逆淘汰”效应明显。过于依赖富士康、缺乏新型行业的明星企业,让郑州在新时代的产业与人才竞争中,落了下风。
郑州引进富士康,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。
彼时,在富士康的选项里,郑州从武汉、成都、天津、廊坊等众多城市中脱颖而出。
富士康创始人郭台铭表示:“我之所以将产业选择在郑州,是因为我看上了这里的飞机场、人口和位置。”
这场双向奔赴,的的确确改变了当时的郑州。从直接提供就业岗位、刺激进出口发展,到带动航空港区发展和电子信息产业集群的形成。然而,郑州再没有如此大力度的引进动作。
更值得注意的是,郑州本土的新消费企业总部还在外迁——巴奴火锅将总部搬到了北京;锅圈食汇将大本营扎在上海……
郑州,为什么让好企业跑了?
相反,武汉大力发展总部经济,集结小米、TCL华中区域总部、腾讯(武汉)数字产业总部多个科技公司的“第二总部”;而有“赌城”之称的合肥,引入蔚来的“最强风投事迹”更是广为人知。
其次,房地产业与实体经济的失衡,也考验着经济的可持续发展。
2018年,郑州的光环达到顶点:地区生产总值突破万亿元、人均生产总值突破10万元、常住人口突破千万人,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历史性突破。
这座新晋的国家中心城市,在重点城市的竞争中崭露头角。
然而,同样在2018年,郑州房地产开发投资占GDP比重为32.12%,在全国35个重点城市中(缺失拉萨数据)位居第三,在海口、昆明之后。
万亭伶在《房地产开发投资与GDP的实证研究》一文中指出,房地产开发投资与GDP存在长期稳定的关系,前期房地产开发投资对后期国民生产总值的影响是正向的。
而房地产开发投资占GDP比重的高低,可以为地方经济增长对房地产投资依存度提供参考。35个重点城市近五年房地产依存度平均为18%左右,而2018年的郑州,已连续三年超过30%。
经济发展对房地产依存度的高低,与当地产业结构、调控政策、人口流动等紧密相关。北上广深虽然房价居高不下,但产业结构合理、经济增长动力多样,再加上从实际出发的调控政策,2017至2020四年房地产依存度平均值均为12%左右,最小者深圳仅为11.11%。
相较一线城市,郑州的“经济韧性”难以望其项背。
突如其来的暴雨、疫情,挑战的不只是城建基础设施能力、医疗公共服务能力,还有产业结构的均衡合理、抗风险能力。
据统计局数据,疫情汛情冲击下,郑州市固定资产投资困难显现,房地产开发投资占比高(2018年以来,房地产投资占投资的比重一直在50%以上),但增速下滑明显:1-8月同比下降2.8%,分别低于全国、全省13.7%、9.8%。
2021年,郑州房地产开发投资完成额同比下降10%,房地产行业受到重创。在这样的背景下,2022年初春,郑州出台19条举措大力“救市”于寒冬,成为首个全面放松限购限贷的省会城市,也顺理成章。
但是,过度依赖房地产提振经济终究非长久之计,郑州当局也在想方设法摆脱这一局面。在官方对未来的展望与规划中明确表示:“十四五”时期,坚持以实体经济为支撑,逐步降低经济对房地产的依赖度,增强产业体系抗冲击能力。至于能否像海南一样大刀阔斧、壮士断腕,我们拭目以待。
“郑”在改变
2021年郑州的经济、人口失速,有着难以预料的疫情汛情刺激,也有着经济产业结构失衡、城市发展韧性不足等根深蒂固的内因。既然“黑天鹅”让“老顽疾”浮出水面,那不如就痛定思痛,而今迈步从头越。可喜的是,我们已经在主政者、企业等各方行动中看到了改变。
河南十四五规划指出,要聚焦培育壮大新型显示和智能终端、高端装备、新材料、生物医药、新能源及网联汽车、网络安全、智能传感器、新一代人工智能、节能环保、5G、新能源等新兴产业。
刚刚过去的周末(4月9日),河南省长王凯带队去了趟深圳,分别与华润集团、华为、比亚迪、海王集团等管理层会谈。而谈话的宗旨就是深化合作,推动项目落地。对产业发展、企业合作的重视和渴望可见一斑。
在积极引导大型企业入驻的同时,郑州在创新型中小企业培育上也卓有成效。
2021年,郑州市“专精特新”企业数量呈爆发式增长,国家级、省级、市级分别获评27家、229家、704家,总数超过前3年总和。三批次国家级“小巨人”累计数量63家,位居全国14名。中小型企业的创新活力令人惊喜。
新兴产业发展方兴未艾,传统产业也开始新的表演。
民族企业白象登上热搜,让“方便面大王”为人知晓,三全思念撑起速冻食品行业“半壁江山”,宇通研发5G自动驾驶公交,推动交通行业数字化转型……现代食品加工、汽车及装备制造等传统优势产业的转型,也将释放更多潜力。
产业发展离不开人才支撑。大学与城市的互动越来越频繁,与区域经济发展关联性越来越高,而优质高校资源缺乏是郑州的又一“老顽疾”。
近期,河南大学注册地从开封变为郑州,地方高校“省会化”引起争议。但是,对于经济、人口首位度中部省会垫底的郑州来说,教育资源的集聚或许会带来新的景象。